香港的致命傷–人的素質不斷弱化(101)

愛之深，恨之切

(原文發表於2012年6月4日)

《大學生都大貶值，副學士還有甚麼價值》一文發表後，倒引起一些漣漪。漣漪之一，讀者「60後港牛」來電郵說：

過去十多年，香港陷於空前的困境，經濟發展停滯不前，日趨邊緣化，眼看就要被周邊本來相距甚遠的地區或城市趕上。大家都深深地思考，何以致此？出路何在？在探討過程中，意見出現大分化，一派偏向抨擊香港種種的不濟，斷言香港再不發奮圖強則大勢去矣，另一派則偏向歌頌香港所擁有的種種優勢，認為國內外大城市休想超越，為垂頭喪氣的港人打氣。感性的港人，一般都視前者不熱愛香港，後者則熱愛。

長期閱讀我文章的朋友不難發覺，我過往不斷抨擊香港人素質江河日下，但又狂妄自大；抨擊港人過於拜金，耽於逸樂，不思進取，力陳種種優勢不可恃；我亦盛讚國內經濟發展，特別是上海、深圳等大城市。根據上述的分類，我應該屬前一派。

不少港人對我們這一派人的言論很看不過眼，有時忍不住大罵，某著名專欄作家就直率奚落危機派：「北移、失去競爭力、再培訓、飯碗不保。……先別又來慨嘆香港沉淪、香港人不思進取、上海甚至深圳也超越……。你與我，同是吃香港奶水長大、受惠於於香港的人，先就沒有這個權利去招招積積的幸災樂禍顯示自己高人一等。我鄙視這些對香港不著緊，順便還多踩兩腳然後向北方膜拜的人。」相比於她的批評，「60後港牛」僅說我的評論有點苛刻(harsh)，簡直太溫和了。

熱愛可以透過不同的形式去表達，並不拘於溺愛稱讚一途。就說對兒女的愛，慈母的愛是愛，嚴父的愛就不是愛嗎？魯迅的文章，十分尖酸刻薄，鋒利處如匕首，但誰可否認在冷峻的筆下，卻時常帶出對人濃得化不開的愛？對不成材的至愛，我們有時不免直斥其非，不留餘地，表面很絕，其實不外是愛之深，恨之切，恨鐵不成鋼，這可以是更深的愛！

認為稱讚袒護才算愛港，痛罵就不是愛，是過份簡單的劃分。稱讚或痛罵都不過是表達形式，祇要出發點基於為其好，都是愛港。基本上，抨擊派像嚴父，歌頌派如慈母，兩者其實都深愛香港。再者，兩派立論點許多時候都不見得是互相排斥，有你無我，反而是互為補足，可以矛盾地統一。

要研究的，反而是在當前處境下，用哪一種方式的示愛較好？

三國赤壁之戰後，劉備取巴蜀，諸葛亮為相，苦苦思量究竟以寬還是以嚴治蜀，幕僚進言謂應嚴治，因為巴蜀以前的統治者劉璋闇弱，治國失諸過寬。諸葛亮從之，蜀國由是大治；再者，亂世用重典，這是傳統智慧。香港的情況很類似，經過七十年代以來至1997年回歸二十多年的經濟飛騰和2003年以來近十年中央對港經濟政策的傾斜，港人已變得驕生慣養、好逸惡勞、狂妄自大、不以吃老本為恥、毫無危機感，要矯正他們，用嚴好過用寬，當頭棒喝勝過讚頌備至。這是個人一點看法，正確與否，留待高明。